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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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光線昏暗的藝術館內部，一簇簇射燈照向館內的藝術品，影子映照在墻上把全然看不出是什麽的實物轉化為生活中熟悉的事物。
形狀特殊的葉片化作人臉、七零八落堆在一起的石塊化作咆哮的老虎，唯有從特定的角度把光照射過去，投射在墻上的影子才會形成有序的形狀。
柚杏停下腳步，久久註視著鋁條和紙片拼作的藝術品投影。
射燈在昏暗無光的墻面照出一束圓形的光，藝術品的存在阻擋著光直接落在墻上，形成一個造型特殊的美麗倩影。
那是整個展館內最美麗的一道影子——一個舞蹈中的芭蕾舞者。
足影點地，輕揚手臂，姿態優美擡起一條腿的舞蹈姿勢。
“你喜歡這個？”
中原中也側頭看向她，留意過她的神情，視線轉落在作品下方的作者署名，拓植光。
這個藝術品投射在墻上的影子確實很美，周圍有不少和他們一樣參觀展館的游客都停下腳步，專心欣賞墻上的芭蕾舞者。
他們私下小聲讚嘆著拓植光的才華，又惋惜他英年早逝，無法制作出更多美麗的影子藝術品。
拓植光這個名字似乎不少人認識，他們都是為了他所制造的影子藝術品買票進館觀賞。
據說，這是他生前最後的作品，用於揭發殺害未婚妻的兇手。
美麗的藝術品與其背後覆雜的情感糾葛背景，導致買票進入影子藝術館的游客洛澤不絕，就算是以前不知道拓植光的人也一並買了票。
為這背後讓人唏噓的故事、為這最後揭發兇手的藝術品，更為了其本身的美麗遺世之姿。
“它很漂亮，”柚杏彎下眉眼並不否認作品本身的美麗，她轉身離開人群，不緊不慢走到其他的作品前，輕聲道：“但我不太喜歡它背後的故事。”
拓植光揭發的兇手是他的情人，更是未婚妻笹森薰的好朋友。
若是沒有他的三心二意，笹森薰本不必遭到這樣的無妄之災。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不解道：“他一早就知道兇手是什麽人，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
非要等到幾個月以後，用自己的作品揭發兇手。
拓植光要是幹脆一點，直接把兇手的名字告訴警察，他也不會步上未婚妻的後塵。
“因為他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作品，”柚杏彎著嘴角，語氣有點涼：“他根本不愛笹森小姐和兇手。”
無論是笹森薰亦或是兇手都不是他的最愛。
拓植光最愛的人是自己。
“仔細想想，要是柘植先生沒有被兇手殺死，他用自己的作品揭發了兇手……”
柚杏托著下頜，輕笑一聲。
不消多想，拓植光的作品會被賦予上特殊的色彩，他的名聲會因為這件事更上一層樓。
每一樁兇殺案，警方都會把兇手的相貌以及她的犯案經過和動機，作為回應民眾的警情通報登上報紙。
從前只在小圈子內出名的拓植光，會因為這件事徹底名聲大噪，得到外界的矚目。
他的名字和他的作品都會變得更加有名。
“但是他這樣的舉動先一步激怒了兇手，”中原中也中肯地評價道：“偷雞不成蝕把米。”
柚杏彎下的眉頭稍展，笑意變得柔和許多。
她雙手背在背後交握，笑盈盈一轉話題：“中也先生沒有什麽未婚妻吧？”
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常有男人身邊有漂亮的女朋友，看見其他漂亮的女孩子也會忍不住生出追求之心。
中原中也看過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記憶，了解她的部分過去。
但她還不清楚中原中也是什麽人。
連他黑手黨首領的身份，她都是從軍方異能者口中得到的情報。
“怎麽可能有！”中原中也眉頭皺得更深，想也不想道：“我有未婚妻就不會追求你了。”
他不是什麽三心二意的人。
認定一個人就只會是她。
不會再有別的什麽人。
“要是有未婚妻就不會追求我了……”
柚杏拖長聲音，咬字格外清晰。
“……只是假設而已，又不是真的，”中原中也對上她滿是笑意的杏眸，頗為無奈道：“難道你認為自己會看錯人嗎？”
如果中原中也真的是什麽三心二意的人，另一個世界的柚杏根本不會跟他在一起。
“我沒有這樣說過哦？”
她輕笑一聲，杏眸一轉落在前方，輕快邁出步子越過刻意放慢腳步的中原中也，道：“我只是很高興，中也先生是一個有原則的好男人。”
他暗暗松一口氣，有點無奈柚杏如同小貓一樣伸著爪子試探他的小動作。
她似乎不太相信中原中也的真心，不時會伸出爪子撓撓他，試探著他的反應。
倘若得到的是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她會立刻縮回爪子，躲去遠遠的地方避開中原中也。
豎起在柚杏心底的心墻很厚實，她心中介懷的東西很多。
她不得不反覆確認中原中也的想法，時刻做好準備避免自己會受傷。
“不看了嗎？”中原中也邁著大步，輕輕松松追上柚杏的步伐。
她之前看著展館外的投影海報許久，扭頭拉著他去排隊買票，他以為柚杏很喜歡這種投影藝術。
畢竟她的能力也是操控影子。
“最值得看的作品已經看過了，”柚杏歪頭沖他一笑，道：“接下來，我要去的是隔壁的體驗館。”
他挑一下眉，問道：“體驗館？”
她輕點一下頭，興致盎然道：“中也先生看過這麽多作品，沒有想過自己動手試一下投影藝術嗎？”
“體驗館有很多材料，只要交一點材料費就可以得到一套工具，自己試著去做投影藝術。”
正好體驗館的位置安排在投影藝術館的旁邊，方便看過投影藝術，蠢蠢欲動的游客動手自己嘗試一下。
館內有空置的射燈展區，只要把完成的作品放上去，打開射燈就能觀賞到自己的作品。
有什麽需要調整的地方都可以取下再調整完善。
若是真能做出什麽美麗的投影作品，說不定投影藝術館的館長會出面收購，把游客制作的作品與其他投影藝術大師的作品放在一起。
光是這麽想想，已經值得很多人興奮起來。
投影藝術的材料不限制在鋁條和紙片上，只是因為這個更好塑形出自己想要的樣子才會有更多人選擇。
展館內部提供不同的材料供游客選擇。
不少人和柚杏的想法一般，看過投影藝術自覺門檻比其他的藝術要低，蠢蠢欲動想要自己動手試一番。
“中也先生想要什麽？”柚杏彎下腰，興致勃勃打量制作投影藝術的各色材料，道：“石頭？報紙？還是鋁條和易拉罐？”
中原中也環顧體驗館一眼，三三兩兩的游客湊成一團，七手八腳拼著自己的作品，擺放投影作品的射燈區，不時會有人走過去，放上自己的作品看有沒有做出什麽好看的作品。
許多人都以為投影藝術簡單，只要把自己想要的影子形態輪廓，大致弄出形狀再以射燈一照就能成功。
然而投影藝術的作品，大多與作品外圍的形狀輪廓沒有特別大的關系。
物體經過光的照射，它們的本身再作為影子投射到墻面或是地面都會有不同程度的變形。
投影藝術看似門檻低，實則想要和拓植光一樣制作出一個完美無缺的作品，需要經過反覆的調整。
如若不然，他也不會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把芭蕾舞者的投影藝術制作完成。
“隨便什麽都可以。”
反正他是陪著柚杏玩，根本沒有想過要做出什麽投影藝術。
他大致掃了一眼展館內的材料，忍不住道：“這堆東西……真的不是垃圾嗎？”
感覺都是從廢品站收過來的垃圾。
展館不允許游客把館內的材料帶走，但游客制作投影藝術的過程中想用多少材料都可以。
不想在這裏耽誤太多時間的游客一般不會好高騖遠，制作出什麽大型材料，大多只是選出一小部分材料找一個位置去慢慢琢磨。
但就算真的有游客想在這裏消磨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他使用的材料也不會高過進入體驗館收取的材料費。
展館只要出一點材料和幾個沒有放置作品的射燈區，就能不斷吸引游客買票嘗試制作自己的投影藝術。
幾乎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畢竟廢品垃圾再貴能貴到什麽地方去。
沒有變成投影藝術的廢品，僅僅是廢品而已。
“比垃圾要好一點吧？”柚杏把自己挑選的材料塞進中原中也懷裏，自己手上也抱著不少東西，拎著制作投影藝術的工具包找到一個空位坐下，道：“至少這裏的易拉罐都是清洗過的。”
材料沒有什麽異味。
起碼不用擔心裏面會有嚇人的小蟲子偷偷藏著，等她一剪刀剪開易拉罐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中原中也挑著眉，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他對投影藝術沒有什麽興趣，幫著柚杏把材料都搬到桌上，自己也不打算再去拿新的材料，只托著下頜看柚杏如何擺弄手下的一堆廢品。
柚杏剪開一個易拉罐，擡眸看他一眼，笑著問道：“中也先生不想試一下嗎？”
“……我對這個沒有什麽想法，”說實話，中原中也對於藝術相關的東西不是特別的敏感，要他動手做一個投影藝術作品，倒不如讓他多讀兩本詩，“你想做什麽？”
他有點好奇柚杏想做什麽。
其他的游客拿到材料以後，基本都是先畫圖設計自己想要的作品樣子，很少有人想都不想直接開始動手。
她不緊不慢地剪開易拉罐，把一個個完整的易拉罐變成自己想要的形狀，眼尾上挑的杏眼輕睨他一眼，笑吟吟道：“你猜一下？”
中原中也一時無言。
他直直盯著柚杏剪好放在一旁的鋁片，皺眉思索道：“是動物嗎？”
“可以是動物。”
柚杏的回答有點微妙。
他不明白可以是動物算什麽意思。
中原中也郁悶道：“一般不是只有是和不是兩個答案嗎？”
“是啊……一般只有是和不是兩個答案，”柚杏指間的戒指微亮一下，靈魂寶石悄然浮現在手心下，館內的影子避著人眼幫著她處理材料，道：“但我的可以是，指的是本質上它和動物會有一定的關聯。”
中原中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抿唇笑一聲，悠悠解釋道：“柘植先生的作品《demurrer》通過燈光的照射映照在墻上的投影是一個芭蕾舞者。”
中原中也疑惑應一聲，接著問道：“這和動物有什麽關系嗎？”
“我們不都是動物嗎？”有影子的暗中幫助，柚杏幾乎沒用多少時間就把所有的材料處理好，“中也先生是、我也是，拋開芭蕾舞者的身份去看作品的本質更是。”
靈長類動物。
他算是明白柚杏的意思了。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道：“動物的範圍這麽大，想猜出你要做的東西不是更困難了？”
他原本想著柚杏第一次接觸這個，想做的投影作品應該不會太難。
多半是動物或是什麽沒有生命的物品。
總不會一上來就挑戰超高難度。
可柚杏這樣的回答，一下讓他變得不確定起來。
她的能力是操控影子，說不定真的能弄出什麽很厲害的投影藝術作品。
“中也先生可以繼續提問，”柚杏用膠水把鋁片黏合在一起，小心翼翼調整著道：“一直到我做出來之前，中也先生都可以提問。”
他揚著眉，道：“這聽起來要容易多了。”
拓植光做一個芭蕾舞者要三個月的時間，就算柚杏做的投影藝術沒有這麽覆雜，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
他有不少的時間可以去猜。
想到柚杏剛才的回答，中原中也試圖進一步縮小範圍，問道：“它是人類嗎？”
人類是靈長類動物。
芭蕾舞者也是人類。
如果能確定柚杏的作品是人類，剩下要猜的就是“人類的身份”。
“以前是，”柚杏想了想，補充道：“現在更接近神明。”
中原中也一下懵了，問道：“你要做的是上帝嗎？”
他對聖經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耶穌和耶和華、上帝之類的名詞。
具體上帝以前是不是人類，他真沒有了解過。
柚杏忍俊不禁，道：“中也先生怎麽會想到上帝？我的聖經都沒有看全，上帝是什麽形象，我也沒有見過。”
她要做的投影藝術肯定是自己見過的存在。
中原中也一下陷入糾結，低聲念道：“可以是動物，以前是人類，現在更接近神明……”
他把這幾條線索串聯在一起，怎麽都想不明白。
什麽樣的存在才會符合這幾個條件。
開始只把猜柚杏的投影藝術要做什麽當做游戲的中原中也慢慢皺緊眉頭，道：“它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是真實存在的，”柚杏打開小風扇對準黏合好的位置吹，不經意掃過去一眼，正好看見中原中也陷入糾結深深凝緊的眉頭，失笑道：“不要這麽嚴肅啊……她不是什麽不好的神明，不需要中也先生糾結成這樣猜。”
中原中也的眉頭松開一點，無奈道：“我真的猜不到了。”
他是真的想不到有什麽符合柚杏提到的幾個要素的存在。
她輕輕應一聲，道：“猜不到也沒有關系，等我做好，中也先生就知道是什麽了。”
看樣子她是打定主意不會提前揭秘。
索性中原中也不是非要在柚杏做好之前知道這是什麽。
他把柚杏的投影藝術作品當做一個未知的驚喜，托著臉看她專註擺弄手下的零碎廢品。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實在看不出這是什麽。
不過柚杏的手很穩，不管是剪開易拉罐弄出自己想要的形狀，亦或是膠水黏合好鋁片，影子在作品的外圍籠作一圈防止它因為什麽意外，改變柚杏做好的形態。
薄薄的一層覆蓋在外圍的邊緣很不起眼，更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他側頭看一眼館內的其他游客，大半的人都沒有耐心反覆調整自己的作品，最多三兩次過後，他們就會直接帶著做好的投影藝術作品離開。
也有的人不想帶著一堆廢品離開，他們會直接把作品留下，登記好名字留給展館挑選出不錯的作品，另作一個游客作品的區域展示。
“投影藝術……只這麽看，真的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沒有放上射燈展臺之前，他們都不知道會呈現出什麽樣的投影藝術。
“留一份驚喜給自己不好嗎？”柚杏調整著最後的部分，左右端詳滿意輕點一下頭，合掌道：“做好了！”
中原中也驚訝道：“這麽快？”
他還以為少說也要幾個小時。
畢竟投影藝術看著不是這麽簡單的東西。
制作需要時間，根據投影出來的姿態，調整作品的外形也需要時間。
拓植光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做出一個《demurrer》，唯有射燈穿過它，照射在墻上才能體現出它的美麗之處。
只以肉眼根本無法看出一堆鋁片會在墻上形成一個舞蹈著的芭蕾舞者。
就算柚杏有影子魔法的幫助，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也是一件很叫人驚訝的事。
柚杏堅定點頭，道：“嗯，已經做好了。”
“要送過去那邊嗎？”中原中也側頭看一眼射燈展臺的區域，正好有三四個游客抱著他們的作品排隊，準備通過射燈看看還有什麽需要調整的地方。
一般而言，膠水沒有幹之前，作品最好是不要亂動。
但這裏的游客多半都是抱著好玩的心態制作，膠水沒有徹底幹透，不會影響他們抱著自己的作品跑來跑去，頻繁去看自己的作品在影子下是什麽樣的形態。
閃光燈頻頻在館內亮起，這裏沒有什麽不能拍照的作品，游客們幾乎是上一次射燈展臺就會拍一次照，記錄下自己的投影藝術。
“人有點多，”中原中也收回視線，朝著排成一列的隊伍，示意道：“我先過去排隊？等到我們的時候，再把這個搬過去？”
倒不是認為這麽個鋁片拼接而成的作品搬不動。
而是柚杏做得再快，館內提供的膠水也不能在幾個小時之內幹透。
中原中也無聊的時候，看過一眼膠水的說明書。
這是一種非常強力，一般用於搭建模型的膠水，可溶於水，想要完全幹透至少要四十八個小時。
“不用這麽麻煩，”柚杏輕輕搖頭，拿出手機，彎下眉眼道：“中也先生站過來這邊。”
他疑惑順著柚杏的意思，走到她身邊的位置。
“中也先生看墻那邊。”
他挑著眉疑惑不已，看一眼柚杏只得到她一個可愛的笑顏並沒有解釋什麽。
他咕噥著道：“直接看墻能看出什麽？”
拍照的聲音夾雜在一片說話聲和快門聲之間並不響亮，手機自帶的閃光燈一下照亮擺放在桌上的作品。
一道拉弓射箭的少女身影投射在墻，閃光燈的光消失，投影一下消失在眼前。
中原中也楞了一下，問道：“剛才那個是……”
“魔法少女嗎？”
最後幾個發音，他壓得很低。
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在墻面投射的影子，但因為柚杏已經提前叫他看著墻，中原中也並沒有錯過閃光燈一下掠過出現的投影。
正在戰鬥的少女身影，他只能想到魔法少女。
只是投射在墻上的少女影子沒有握著長鞭，而是拉著一張弓，長發和衣裙向後飛揚。
很明顯不是柚杏。
“圓環之理。”柚杏眼睫輕顫一下，垂眸看著定格在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堅毅勇敢的少女姿態被手機記錄下來。
她按下關機鍵把手機屏幕熄滅，再次重覆道：“她是圓環之理。”
救贖過她，拯救過她的圓環之理。
她是魔法少女，也是神明。
她的願望不是為了自己許下，而是為了所有的魔法少女。
“圓環之理不是概念性的存在嗎？”中原中也訝異道：“她有人類的形態嗎？”
他原以為圓環之理，只是一個概念性的存在。
魔法少女的靈魂寶石徹底渾濁以後，她們都會受到圓環之理的指引離開。
只是柚杏的身份特殊，她無法被接引離開。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沒有見過圓環之理，更不知道圓環之理的真實模樣。
隱約想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中原中也皺起眉頭，問道：“柚杏，你見過圓環之理嗎？”
他所認識的柚杏，曾經接受過圓環之理的指引。
似乎只有這樣的結論才能解釋柚杏為什麽會知道圓環之理的形象。
他原以為這個世界的柚杏並沒有經歷過靈魂寶石破碎，變成魔女的一系列事。
可目前看來，事實似乎並不如他所想。
“我見過她，”柚杏毫不避諱，坦然承認道：“我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也是因為圓環之理。”
鹿目圓。
圓環之理。
魔法少女們的神明。
同時也是所有魔法少女最終的歸宿。
一抹粉色的毛絨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柚杏的肩頭。
與柚杏幾乎如出一轍的粉紫眸色，如同至名貴的寶石剔透夢幻，不帶半點情緒看向中原中也。
夢之魔女在審視中原中也。
窺探他的內心，尋找可以編織夢境的部分。
詛咒的力量沒有溢出，沒有形成魔女之吻，中原中也看不見夢之魔女。
但他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出現了。
非常奇妙的一種感覺，好似內心在被某個人窺探著一樣。
這道目光不帶任何的情感，不會帶給人太多的不適，冷淡如同路邊的花草。
只是路邊的花草不會真的長出眼睛盯著他看。
“你見過圓環之理，”中原中也抿著唇，低聲道：“你的靈魂寶石……”
他的話頭一下截住。
柚杏使用影子魔法的時候，沒有刻意避開他。
她的靈魂寶石攥在手心，洩露出少許的光溫潤柔和，看著不是渾濁以後的黯淡顏色。
柚杏笑了笑，沒有太意外道：“另一個世界的我也絕望過啊。”
中原中也看過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記憶，必然也知道魔法少女的極限是靈魂寶石徹底渾濁。
當詛咒徹底汙染靈魂寶石，絕望占據她們的思維上風。
靈魂寶石會因為無法承受住過量的詛咒而出現裂痕。
這個時候的魔法少女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圓環之理會帶走她們，靈魂與身體一並去往魔法少女們最終的歸宿。
“她也被圓環之理帶走了嗎？”不如中原中也的表情凝重，柚杏臉上的神情很輕松，她並不意外這個結果。
魔法少女的存活時間都不會太長。
既然中原中也提到另一個世界的他們是在十五歲的時候相遇，那麽二十三歲的羽多野柚杏已經是有著八年魔法少女經驗的人。
八年的時間，丘比都沒有幹擾過她。
這個可能性不太高。
丘比需要魔法少女爆發出的情感能量，十歲到十八歲是魔法少女力量最盛的時期，再往後魔法少女的力量必然會出現衰退。
除非和她一樣主動拋棄多餘的情感，餘下最關鍵的部分保持著力量的強盛。
“……沒有，”中原中也的聲音壓得很低，道：“她變成了魔女。”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沒有見過圓環之理。
她墮落成魔女。
柚杏楞怔一下，好半晌才回過神：“真是……可悲啊……”
另一個世界的她深陷絕望的痛苦，無法得到解脫。
沒有圓環之理，直接化身魔女。
曾經拯救過多少人，墮落魔女化以後將會傷害更多的人。
中原中也深深看著她，眉頭深深鎖著道：“她和你一樣有必須要留在那個世界的理由。”
作為世界的錨點為圓環之理指引方向。
柚杏輕輕應一聲，道：“我明白了。”
她與這個世界的因果線，衍生自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與她所在的世界有特殊的因果，十五歲的羽多野柚杏沒有見過圓環之理，自然不可能是因為答應她成為世界的錨點去往另一個世界。
她被丘比帶去另一個陌生的世界，那裏很可能也是圓環之理無法直接觀測的世界，所以另一個世界的她才會魔女化。
“中也先生見過我的魔女形態吧？”
當夢之魔女不是作為圓環之理的手下消滅詛咒，而是純粹作為一個魔女而行動。
它的破壞力會有多大。
柚杏初步估算把全日本的生物拖入夢之結界，不是什麽大問題。
以夢之魔女的能力完全有可能做到。
畢竟它本身背負著兩個世界的因果線，光是這一點已經足夠它成為強大可怖的魔女。
“它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柚杏歪頭輕靠著夢之魔女，撓了撓它的圍脖毛，轉移夢之魔女的註意力，輕聲道：“就是不知道給另一個世界添了多少麻煩。”
殺死了多少人。
詛咒了多少人。
化身魔女以後的羽多野柚杏是否一直深深陷入絕望之中，無法得到解脫。
“再麻煩也沒有這座城市的黑手黨麻煩。”
她又不知道在鉆什麽牛角尖。
中原中也深深吸一口氣，定定看著她道：“至少以結果而言，是這樣沒錯。”
黑手黨之間發生的鬥爭都是真實的。
公主魔女散播出去詛咒卻沒有真正殺死過什麽人。
要說麻煩，肯定也會有。
但最後做下的惡事，肯定不如黑手黨多。
要是柚杏真的要怨怪什麽，倒不如先來怨怪他。
他好歹還是個正經的黑手黨。
“這座城市的黑手黨，”柚杏不知道中原中也是在安慰她還是在說真話，杏眸對上他的視線，猶疑不定問道：“有這麽厲害嗎？”
不是她看不起黑手黨。
而是黑手黨的力量真的能與魔女做比較嗎？
魔女的詛咒一旦散播出去，標記上魔女之吻，幾乎是無差別傷害別人。
黑手黨好歹不會無緣無故攻擊平民。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身負兩個世界的因果線，她身上的因果線也是因她而起，她魔女化以後的詛咒濃度絕對不可小覷。
夢之魔女的實力與舞臺裝置魔女相當，她們是圓環之理手下最強的兩個魔女。
舞臺裝置魔女沒有得到圓環之理的救贖前，被魔法少女們稱為魔女之夜。
她是從古時候一直流傳下來的魔女，沒有魔法少女可以輕易消滅她的超弩級魔女，敗在她手上的魔法少女都會被吸入舞臺裝置，成為巡游全世界的舞臺裝置的一部分。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魔女化以後，實力絕對不在舞臺裝置魔女之下。
雖說夢之魔女本身的能力，主要體現在意識和精神層面，但以詛咒和魔女之吻誘人入夢，把入夢的人類全部溺死在夢中世界。
想要葬送這個國家，甚至不會讓其他的魔法少女察覺。
另一個世界的夢之魔女沒有得到控制，普通黑手黨造成的危害真的可以和它相比嗎？
柚杏見過的異能者都算不上強大。
她實在無法想象出他們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
其實還有另一種潛在的可能。
另一個世界的魔女沒有詛咒過別人，自然它造成的危害不如普通的黑手黨。
但柚杏幾乎是一個否決了這個可能。
魔法少女之所以會墮落成魔女，正是因為她們的靈魂寶石已經無法再負荷沈重的詛咒，她們要把詛咒全部釋放出來。
釋放出去的詛咒都會化作傷害，傷害每一個她曾經想要保護的人。
夢之魔女標記過的生物，不管是否人類都會陷入夢境世界，深深沈溺於夢的世界。
一直到死亡才會有脫離的機會。
大量詛咒形成的魔女都無法抗拒夢之魔女的力量，沒有自保能力的人要如何在夢的世界清醒過來，擺脫詛咒和魔女之吻的傷害。
她寧願相信這個世界的“普通黑手黨”真的很強，也不會相信魔女不會詛咒別人。
柚杏與夢之魔女一心同體，她知道魔女化是多麽痛苦的事，沒有圓環之理的拯救，絕望和詛咒會一直包繞著她不放。
極致的痛苦之下，它會不斷釋放詛咒去傷害別人。
世界報之以痛，它亦回之以痛。
“你眼裏的黑手黨，到底是什麽樣的？”
勢力遍布整個關東地區，長期受到內務省和各方的警惕戒備、暗殺監視套餐的黑手黨首領中原中也困惑看著她，道：“你不會把路邊的混混都當做黑手黨吧？”
柚杏茫然一下，問道：“有什麽不一樣嗎？”
黑手黨不就是高級混混。
這麽解釋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她肩頭的夢之魔女跟著一起歪頭看向中原中也，兩雙相似的粉紫色眼睛都看著他。
“怎麽可能一樣！”
中原中也克制著想要嘆氣的沖動，突然覺得自己必須要給柚杏科普一下到底什麽是黑手黨。
他側頭看一眼柚杏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投影藝術作品，問道：“這個怎麽辦？要帶回去嗎？”
圓環之理。
魔法少女的神明。
若不是柚杏做出的投影藝術，他怕是不會知道圓環之理不是概念意義上的存在。
他之前只是通過另一個世界的柚杏知道圓環之理，理所當然以為是類似天堂和地獄之類的地方。
誰知道根本不是天堂和地獄，而是神明一類的存在。
“留在這裏吧。”
僅僅看外表看不出是什麽的投影藝術，唯有通過光照才能窺見一絲絲神明的身影。
這不正和圓環之理一樣嗎？
所有的魔法少女都知道她，但真正見過她的魔法少女唯有靈魂寶石已經到達極限的人。
圓環之理就在這裏。
可沒有什麽人能真正看見她。
如果可以，她其實想更多的魔法少女認識到她。
投影藝術表現出來的只是一抹影子的外圍輪廓，無法真正看清神明的模樣。
或許這樣的朦朧與距離，恰到好處。
唯一可惜的是神明溫柔而悲憫的微笑，無法以投影藝術表現出來。
若非柚杏對影子的形態極為熟悉，她也不可能做出這個投影藝術作品。
“神明應該是屬於大家的，”柚杏的靈魂寶石微微一亮，魔力流向鋁片制作的作品，一層淺淺的影子罩在鋁片的表面慢慢隱下去，無聲保護著戰鬥中的少女神明，“中也先生陪我一起去把這個交給展館的工作人員吧。”
把溫柔的神明留給世界。
投影藝術館是對外開放的地方，她不知道會有幾個魔法少女走進這裏，看見少女神明戰鬥的身影。
但就算只有一人也是值得的。
圓環之理並不是單純的概念性存在。
她是一位相當偉大的魔法少女。
柚杏不是圓環之理，她無法許下拯救所有魔法少女的願望，不生半點負面情緒一直拯救所有的魔法少女。
哪怕自己已經傷痕累累也不會放開她們的手。
她希望有更多的魔法少女，可以了解到她的存在。
“請問這個作品要命名為什麽呢？”工作人員以燈光照出少女神明的光影投射在墻上，引起體驗館內的游客嘩然和圍觀。
“《溫柔的少女神明》……”
柚杏的聲音停頓一下，道：“這麽寫就可以了。”
這個名字可能會讓人覺得有點奇怪，投射出來的光影明明是正在戰鬥中的少女，長發與翅膀、衣裙的投影都完整落在圓形的光圈之中，看著與溫柔沒有半點關系。
但柚杏對於圓環之理，最深的感受就是溫柔。
她是至溫柔、至溫暖的神明。
成神是為了魔法少女們、戰鬥亦是為了魔法少女們。
比起什麽堅毅、堅強之類的形容，她覺得溫柔更加合適形容圓環之理。
“請問這個作品，羽多野小姐願意以多少錢出給我們？”投影藝術館的館長搓著手，緊張又激動道：“這個少女神明實在是太美了，羽多野小姐不妨說一個價，我們都是非常有誠意想要的。”
不止館長，其他圍觀的游客都在驚嘆這個投影藝術的美麗。
要不是聊想到這個東西會很貴，他們也會想試著競價。
“……神明是屬於大家的，”柚杏的神情格外的柔和，目光溫柔看著墻上的投影，輕聲道：“我只有一個要求，不知道館長能否答應。”
不需要出一分一厘就能得到《溫柔的少女神明》，館長幾乎樂得不住點頭，道：“請說請說。”
“我希望所有買票進入投影藝術館的人都可以看見她，哪怕以後這家投影藝術館不在，她也可以在別的地方展出。”
“我只有這個要求，萬望能館長先生答應。”
這麽簡單的要求，館長幾乎想也不想直接點頭，拍著胸口向她保證。
他似乎把柚杏當做是什麽清高的藝術家，不取分毫，只想讓世人知道她的能力。
但柚杏不是真正什麽都不懂的少女。
她明白利益之下，可能會有人偷偷盜走作品，轉手賣給有錢的大商人。
就算館長滿口誠懇應下也不能全然相信。
趴窩在柚杏肩頭的夢之魔女視線定格在館長身上，詛咒如絲帶流淌而出，魔女之吻的印記標記上館長。
一旦他違背自己的誓言，他會直接被拖入夢的世界一直做噩夢，直接身體的各項機能徹底衰退至死。
所有妄圖獨占神明的人都會遭到夢之魔女的詛咒。
作者有話要說：
撒嬌貓貓最好命（十二）
緊閉的大門打開，柚柚子喵的兩腳獸回來了。
正準備離開的橘色貓咪一下停住動作，壓低尾巴抖動兩下耳朵，藍色貓眼明亮又有神盯著玄關的方向。
柚柚子喵看看心上貓，再回頭看看玄關。
蓬松的大尾巴一甩，親親熱熱、甜甜軟軟發出嬌嗲嗲的聲音，邁著小短腿跑向玄關。
上次沒有把心上貓介紹給家裏的兩腳獸，這次她要把心上貓好好介紹給兩腳獸，爭取讓心上貓也留下來。
她咪嗚咪嗚叫嚷，得到舒服的摸摸，極其自然昂起脖子。
一點都沒有被欺負的跡象。
中中子喵的擔心是多餘的。
小笨貓在這裏生活很好，要是跟著他離開，指不定要吃什麽苦頭。
她是受到人類兩腳獸寵愛的家養小貓咪，出去外面生活很難適應，可能還會遭到其他貓咪的欺負。
貓咪的群體中有地位高低之分，除去地位最高的中中子喵，他手下的貓咪們都是以前各個街區的流浪貓老大，全都是被他打服以後收入手下的貓咪。
流浪貓的生活不是小笨貓能適應的生活。
見她受到兩腳獸的喜愛，他也可以安心離開。
好歹是他叼過一陣子的貓，要是被欺負了說出去他的名聲也不好聽。
趁著柚柚子喵和兩腳獸撒嬌蹭蹭，他擠出窗戶跳躍著消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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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昏暗的藝術館內部，一簇簇射燈照向館內的藝術品，影子映照在墻上把全然看不出是什麽的實物轉化為生活中熟悉的事物。
形狀特殊的葉片化作人臉、七零八落堆在一起的石塊化作咆哮的老虎，唯有從特定的角度把光照射過去，投射在墻上的影子才會形成有序的形狀。
柚杏停下腳步，久久註視著鋁條和紙片拼作的藝術品投影。
射燈在昏暗無光的墻面照出一束圓形的光，藝術品的存在阻擋著光直接落在墻上，形成一個造型特殊的美麗倩影。
那是整個展館內最美麗的一道影子——一個舞蹈中的芭蕾舞者。
足影點地，輕揚手臂，姿態優美擡起一條腿的舞蹈姿勢。
“你喜歡這個？”
中原中也側頭看向她，留意過她的神情，視線轉落在作品下方的作者署名，拓植光。
這個藝術品投射在墻上的影子確實很美，周圍有不少和他們一樣參觀展館的游客都停下腳步，專心欣賞墻上的芭蕾舞者。
他們私下小聲讚嘆著拓植光的才華，又惋惜他英年早逝，無法制作出更多美麗的影子藝術品。
拓植光這個名字似乎不少人認識，他們都是為了他所制造的影子藝術品買票進館觀賞。
據說，這是他生前最後的作品，用於揭發殺害未婚妻的兇手。
美麗的藝術品與其背後覆雜的情感糾葛背景，導致買票進入影子藝術館的游客洛澤不絕，就算是以前不知道拓植光的人也一並買了票。
為這背後讓人唏噓的故事、為這最後揭發兇手的藝術品，更為了其本身的美麗遺世之姿。
“它很漂亮，”柚杏彎下眉眼並不否認作品本身的美麗，她轉身離開人群，不緊不慢走到其他的作品前，輕聲道：“但我不太喜歡它背後的故事。”
拓植光揭發的兇手是他的情人，更是未婚妻笹森薰的好朋友。
若是沒有他的三心二意，笹森薰本不必遭到這樣的無妄之災。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不解道：“他一早就知道兇手是什麽人，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
非要等到幾個月以後，用自己的作品揭發兇手。
拓植光要是幹脆一點，直接把兇手的名字告訴警察，他也不會步上未婚妻的後塵。
“因為他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作品，”柚杏彎著嘴角，語氣有點涼：“他根本不愛笹森小姐和兇手。”
無論是笹森薰亦或是兇手都不是他的最愛。
拓植光最愛的人是自己。
“仔細想想，要是柘植先生沒有被兇手殺死，他用自己的作品揭發了兇手……”
柚杏托著下頜，輕笑一聲。
不消多想，拓植光的作品會被賦予上特殊的色彩，他的名聲會因為這件事更上一層樓。
每一樁兇殺案，警方都會把兇手的相貌以及她的犯案經過和動機，作為回應民眾的警情通報登上報紙。
從前只在小圈子內出名的拓植光，會因為這件事徹底名聲大噪，得到外界的矚目。
他的名字和他的作品都會變得更加有名。
“但是他這樣的舉動先一步激怒了兇手，”中原中也中肯地評價道：“偷雞不成蝕把米。”
柚杏彎下的眉頭稍展，笑意變得柔和許多。
她雙手背在背後交握，笑盈盈一轉話題：“中也先生沒有什麽未婚妻吧？”
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常有男人身邊有漂亮的女朋友，看見其他漂亮的女孩子也會忍不住生出追求之心。
中原中也看過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記憶，了解她的部分過去。
但她還不清楚中原中也是什麽人。
連他黑手黨首領的身份，她都是從軍方異能者口中得到的情報。
“怎麽可能有！”中原中也眉頭皺得更深，想也不想道：“我有未婚妻就不會追求你了。”
他不是什麽三心二意的人。
認定一個人就只會是她。
不會再有別的什麽人。
“要是有未婚妻就不會追求我了……”
柚杏拖長聲音，咬字格外清晰。
“……只是假設而已，又不是真的，”中原中也對上她滿是笑意的杏眸，頗為無奈道：“難道你認為自己會看錯人嗎？”
如果中原中也真的是什麽三心二意的人，另一個世界的柚杏根本不會跟他在一起。
“我沒有這樣說過哦？”
她輕笑一聲，杏眸一轉落在前方，輕快邁出步子越過刻意放慢腳步的中原中也，道：“我只是很高興，中也先生是一個有原則的好男人。”
他暗暗松一口氣，有點無奈柚杏如同小貓一樣伸著爪子試探他的小動作。
她似乎不太相信中原中也的真心，不時會伸出爪子撓撓他，試探著他的反應。
倘若得到的是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她會立刻縮回爪子，躲去遠遠的地方避開中原中也。
豎起在柚杏心底的心墻很厚實，她心中介懷的東西很多。
她不得不反覆確認中原中也的想法，時刻做好準備避免自己會受傷。
“不看了嗎？”中原中也邁著大步，輕輕松松追上柚杏的步伐。
她之前看著展館外的投影海報許久，扭頭拉著他去排隊買票，他以為柚杏很喜歡這種投影藝術。
畢竟她的能力也是操控影子。
“最值得看的作品已經看過了，”柚杏歪頭沖他一笑，道：“接下來，我要去的是隔壁的體驗館。”
他挑一下眉，問道：“體驗館？”
她輕點一下頭，興致盎然道：“中也先生看過這麽多作品，沒有想過自己動手試一下投影藝術嗎？”
“體驗館有很多材料，只要交一點材料費就可以得到一套工具，自己試著去做投影藝術。”
正好體驗館的位置安排在投影藝術館的旁邊，方便看過投影藝術，蠢蠢欲動的游客動手自己嘗試一下。
館內有空置的射燈展區，只要把完成的作品放上去，打開射燈就能觀賞到自己的作品。
有什麽需要調整的地方都可以取下再調整完善。
若是真能做出什麽美麗的投影作品，說不定投影藝術館的館長會出面收購，把游客制作的作品與其他投影藝術大師的作品放在一起。
光是這麽想想，已經值得很多人興奮起來。
投影藝術的材料不限制在鋁條和紙片上，只是因為這個更好塑形出自己想要的樣子才會有更多人選擇。
展館內部提供不同的材料供游客選擇。
不少人和柚杏的想法一般，看過投影藝術自覺門檻比其他的藝術要低，蠢蠢欲動想要自己動手試一番。
“中也先生想要什麽？”柚杏彎下腰，興致勃勃打量制作投影藝術的各色材料，道：“石頭？報紙？還是鋁條和易拉罐？”
中原中也環顧體驗館一眼，三三兩兩的游客湊成一團，七手八腳拼著自己的作品，擺放投影作品的射燈區，不時會有人走過去，放上自己的作品看有沒有做出什麽好看的作品。
許多人都以為投影藝術簡單，只要把自己想要的影子形態輪廓，大致弄出形狀再以射燈一照就能成功。
然而投影藝術的作品，大多與作品外圍的形狀輪廓沒有特別大的關系。
物體經過光的照射，它們的本身再作為影子投射到墻面或是地面都會有不同程度的變形。
投影藝術看似門檻低，實則想要和拓植光一樣制作出一個完美無缺的作品，需要經過反覆的調整。
如若不然，他也不會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把芭蕾舞者的投影藝術制作完成。
“隨便什麽都可以。”
反正他是陪著柚杏玩，根本沒有想過要做出什麽投影藝術。
他大致掃了一眼展館內的材料，忍不住道：“這堆東西……真的不是垃圾嗎？”
感覺都是從廢品站收過來的垃圾。
展館不允許游客把館內的材料帶走，但游客制作投影藝術的過程中想用多少材料都可以。
不想在這裏耽誤太多時間的游客一般不會好高騖遠，制作出什麽大型材料，大多只是選出一小部分材料找一個位置去慢慢琢磨。
但就算真的有游客想在這裏消磨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他使用的材料也不會高過進入體驗館收取的材料費。
展館只要出一點材料和幾個沒有放置作品的射燈區，就能不斷吸引游客買票嘗試制作自己的投影藝術。
幾乎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畢竟廢品垃圾再貴能貴到什麽地方去。
沒有變成投影藝術的廢品，僅僅是廢品而已。
“比垃圾要好一點吧？”柚杏把自己挑選的材料塞進中原中也懷裏，自己手上也抱著不少東西，拎著制作投影藝術的工具包找到一個空位坐下，道：“至少這裏的易拉罐都是清洗過的。”
材料沒有什麽異味。
起碼不用擔心裏面會有嚇人的小蟲子偷偷藏著，等她一剪刀剪開易拉罐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中原中也挑著眉，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他對投影藝術沒有什麽興趣，幫著柚杏把材料都搬到桌上，自己也不打算再去拿新的材料，只托著下頜看柚杏如何擺弄手下的一堆廢品。
柚杏剪開一個易拉罐，擡眸看他一眼，笑著問道：“中也先生不想試一下嗎？”
“……我對這個沒有什麽想法，”說實話，中原中也對於藝術相關的東西不是特別的敏感，要他動手做一個投影藝術作品，倒不如讓他多讀兩本詩，“你想做什麽？”
他有點好奇柚杏想做什麽。
其他的游客拿到材料以後，基本都是先畫圖設計自己想要的作品樣子，很少有人想都不想直接開始動手。
她不緊不慢地剪開易拉罐，把一個個完整的易拉罐變成自己想要的形狀，眼尾上挑的杏眼輕睨他一眼，笑吟吟道：“你猜一下？”
中原中也一時無言。
他直直盯著柚杏剪好放在一旁的鋁片，皺眉思索道：“是動物嗎？”
“可以是動物。”
柚杏的回答有點微妙。
他不明白可以是動物算什麽意思。
中原中也郁悶道：“一般不是只有是和不是兩個答案嗎？”
“是啊……一般只有是和不是兩個答案，”柚杏指間的戒指微亮一下，靈魂寶石悄然浮現在手心下，館內的影子避著人眼幫著她處理材料，道：“但我的可以是，指的是本質上它和動物會有一定的關聯。”
中原中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抿唇笑一聲，悠悠解釋道：“柘植先生的作品《demurrer》通過燈光的照射映照在墻上的投影是一個芭蕾舞者。”
中原中也疑惑應一聲，接著問道：“這和動物有什麽關系嗎？”
“我們不都是動物嗎？”有影子的暗中幫助，柚杏幾乎沒用多少時間就把所有的材料處理好，“中也先生是、我也是，拋開芭蕾舞者的身份去看作品的本質更是。”
靈長類動物。
他算是明白柚杏的意思了。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道：“動物的範圍這麽大，想猜出你要做的東西不是更困難了？”
他原本想著柚杏第一次接觸這個，想做的投影作品應該不會太難。
多半是動物或是什麽沒有生命的物品。
總不會一上來就挑戰超高難度。
可柚杏這樣的回答，一下讓他變得不確定起來。
她的能力是操控影子，說不定真的能弄出什麽很厲害的投影藝術作品。
“中也先生可以繼續提問，”柚杏用膠水把鋁片黏合在一起，小心翼翼調整著道：“一直到我做出來之前，中也先生都可以提問。”
他揚著眉，道：“這聽起來要容易多了。”
拓植光做一個芭蕾舞者要三個月的時間，就算柚杏做的投影藝術沒有這麽覆雜，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
他有不少的時間可以去猜。
想到柚杏剛才的回答，中原中也試圖進一步縮小範圍，問道：“它是人類嗎？”
人類是靈長類動物。
芭蕾舞者也是人類。
如果能確定柚杏的作品是人類，剩下要猜的就是“人類的身份”。
“以前是，”柚杏想了想，補充道：“現在更接近神明。”
中原中也一下懵了，問道：“你要做的是上帝嗎？”
他對聖經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耶穌和耶和華、上帝之類的名詞。
具體上帝以前是不是人類，他真沒有了解過。
柚杏忍俊不禁，道：“中也先生怎麽會想到上帝？我的聖經都沒有看全，上帝是什麽形象，我也沒有見過。”
她要做的投影藝術肯定是自己見過的存在。
中原中也一下陷入糾結，低聲念道：“可以是動物，以前是人類，現在更接近神明……”
他把這幾條線索串聯在一起，怎麽都想不明白。
什麽樣的存在才會符合這幾個條件。
開始只把猜柚杏的投影藝術要做什麽當做游戲的中原中也慢慢皺緊眉頭，道：“它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是真實存在的，”柚杏打開小風扇對準黏合好的位置吹，不經意掃過去一眼，正好看見中原中也陷入糾結深深凝緊的眉頭，失笑道：“不要這麽嚴肅啊……她不是什麽不好的神明，不需要中也先生糾結成這樣猜。”
中原中也的眉頭松開一點，無奈道：“我真的猜不到了。”
他是真的想不到有什麽符合柚杏提到的幾個要素的存在。
她輕輕應一聲，道：“猜不到也沒有關系，等我做好，中也先生就知道是什麽了。”
看樣子她是打定主意不會提前揭秘。
索性中原中也不是非要在柚杏做好之前知道這是什麽。
他把柚杏的投影藝術作品當做一個未知的驚喜，托著臉看她專註擺弄手下的零碎廢品。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實在看不出這是什麽。
不過柚杏的手很穩，不管是剪開易拉罐弄出自己想要的形狀，亦或是膠水黏合好鋁片，影子在作品的外圍籠作一圈防止它因為什麽意外，改變柚杏做好的形態。
薄薄的一層覆蓋在外圍的邊緣很不起眼，更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他側頭看一眼館內的其他游客，大半的人都沒有耐心反覆調整自己的作品，最多三兩次過後，他們就會直接帶著做好的投影藝術作品離開。
也有的人不想帶著一堆廢品離開，他們會直接把作品留下，登記好名字留給展館挑選出不錯的作品，另作一個游客作品的區域展示。
“投影藝術……只這麽看，真的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沒有放上射燈展臺之前，他們都不知道會呈現出什麽樣的投影藝術。
“留一份驚喜給自己不好嗎？”柚杏調整著最後的部分，左右端詳滿意輕點一下頭，合掌道：“做好了！”
中原中也驚訝道：“這麽快？”
他還以為少說也要幾個小時。
畢竟投影藝術看著不是這麽簡單的東西。
制作需要時間，根據投影出來的姿態，調整作品的外形也需要時間。
拓植光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做出一個《demurrer》，唯有射燈穿過它，照射在墻上才能體現出它的美麗之處。
只以肉眼根本無法看出一堆鋁片會在墻上形成一個舞蹈著的芭蕾舞者。
就算柚杏有影子魔法的幫助，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也是一件很叫人驚訝的事。
柚杏堅定點頭，道：“嗯，已經做好了。”
“要送過去那邊嗎？”中原中也側頭看一眼射燈展臺的區域，正好有三四個游客抱著他們的作品排隊，準備通過射燈看看還有什麽需要調整的地方。
一般而言，膠水沒有幹之前，作品最好是不要亂動。
但這裏的游客多半都是抱著好玩的心態制作，膠水沒有徹底幹透，不會影響他們抱著自己的作品跑來跑去，頻繁去看自己的作品在影子下是什麽樣的形態。
閃光燈頻頻在館內亮起，這裏沒有什麽不能拍照的作品，游客們幾乎是上一次射燈展臺就會拍一次照，記錄下自己的投影藝術。
“人有點多，”中原中也收回視線，朝著排成一列的隊伍，示意道：“我先過去排隊？等到我們的時候，再把這個搬過去？”
倒不是認為這麽個鋁片拼接而成的作品搬不動。
而是柚杏做得再快，館內提供的膠水也不能在幾個小時之內幹透。
中原中也無聊的時候，看過一眼膠水的說明書。
這是一種非常強力，一般用於搭建模型的膠水，可溶於水，想要完全幹透至少要四十八個小時。
“不用這麽麻煩，”柚杏輕輕搖頭，拿出手機，彎下眉眼道：“中也先生站過來這邊。”
他疑惑順著柚杏的意思，走到她身邊的位置。
“中也先生看墻那邊。”
他挑著眉疑惑不已，看一眼柚杏只得到她一個可愛的笑顏並沒有解釋什麽。
他咕噥著道：“直接看墻能看出什麽？”
拍照的聲音夾雜在一片說話聲和快門聲之間並不響亮，手機自帶的閃光燈一下照亮擺放在桌上的作品。
一道拉弓射箭的少女身影投射在墻，閃光燈的光消失，投影一下消失在眼前。
中原中也楞了一下，問道：“剛才那個是……”
“魔法少女嗎？”
最後幾個發音，他壓得很低。
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在墻面投射的影子，但因為柚杏已經提前叫他看著墻，中原中也並沒有錯過閃光燈一下掠過出現的投影。
正在戰鬥的少女身影，他只能想到魔法少女。
只是投射在墻上的少女影子沒有握著長鞭，而是拉著一張弓，長發和衣裙向後飛揚。
很明顯不是柚杏。
“圓環之理。”柚杏眼睫輕顫一下，垂眸看著定格在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堅毅勇敢的少女姿態被手機記錄下來。
她按下關機鍵把手機屏幕熄滅，再次重覆道：“她是圓環之理。”
救贖過她，拯救過她的圓環之理。
她是魔法少女，也是神明。
她的願望不是為了自己許下，而是為了所有的魔法少女。
“圓環之理不是概念性的存在嗎？”中原中也訝異道：“她有人類的形態嗎？”
他原以為圓環之理，只是一個概念性的存在。
魔法少女的靈魂寶石徹底渾濁以後，她們都會受到圓環之理的指引離開。
只是柚杏的身份特殊，她無法被接引離開。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沒有見過圓環之理，更不知道圓環之理的真實模樣。
隱約想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中原中也皺起眉頭，問道：“柚杏，你見過圓環之理嗎？”
他所認識的柚杏，曾經接受過圓環之理的指引。
似乎只有這樣的結論才能解釋柚杏為什麽會知道圓環之理的形象。
他原以為這個世界的柚杏並沒有經歷過靈魂寶石破碎，變成魔女的一系列事。
可目前看來，事實似乎並不如他所想。
“我見過她，”柚杏毫不避諱，坦然承認道：“我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也是因為圓環之理。”
鹿目圓。
圓環之理。
魔法少女們的神明。
同時也是所有魔法少女最終的歸宿。
一抹粉色的毛絨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柚杏的肩頭。
與柚杏幾乎如出一轍的粉紫眸色，如同至名貴的寶石剔透夢幻，不帶半點情緒看向中原中也。
夢之魔女在審視中原中也。
窺探他的內心，尋找可以編織夢境的部分。
詛咒的力量沒有溢出，沒有形成魔女之吻，中原中也看不見夢之魔女。
但他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出現了。
非常奇妙的一種感覺，好似內心在被某個人窺探著一樣。
這道目光不帶任何的情感，不會帶給人太多的不適，冷淡如同路邊的花草。
只是路邊的花草不會真的長出眼睛盯著他看。
“你見過圓環之理，”中原中也抿著唇，低聲道：“你的靈魂寶石……”
他的話頭一下截住。
柚杏使用影子魔法的時候，沒有刻意避開他。
她的靈魂寶石攥在手心，洩露出少許的光溫潤柔和，看著不是渾濁以後的黯淡顏色。
柚杏笑了笑，沒有太意外道：“另一個世界的我也絕望過啊。”
中原中也看過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記憶，必然也知道魔法少女的極限是靈魂寶石徹底渾濁。
當詛咒徹底汙染靈魂寶石，絕望占據她們的思維上風。
靈魂寶石會因為無法承受住過量的詛咒而出現裂痕。
這個時候的魔法少女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圓環之理會帶走她們，靈魂與身體一並去往魔法少女們最終的歸宿。
“她也被圓環之理帶走了嗎？”不如中原中也的表情凝重，柚杏臉上的神情很輕松，她並不意外這個結果。
魔法少女的存活時間都不會太長。
既然中原中也提到另一個世界的他們是在十五歲的時候相遇，那麽二十三歲的羽多野柚杏已經是有著八年魔法少女經驗的人。
八年的時間，丘比都沒有幹擾過她。
這個可能性不太高。
丘比需要魔法少女爆發出的情感能量，十歲到十八歲是魔法少女力量最盛的時期，再往後魔法少女的力量必然會出現衰退。
除非和她一樣主動拋棄多餘的情感，餘下最關鍵的部分保持著力量的強盛。
“……沒有，”中原中也的聲音壓得很低，道：“她變成了魔女。”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沒有見過圓環之理。
她墮落成魔女。
柚杏楞怔一下，好半晌才回過神：“真是……可悲啊……”
另一個世界的她深陷絕望的痛苦，無法得到解脫。
沒有圓環之理，直接化身魔女。
曾經拯救過多少人，墮落魔女化以後將會傷害更多的人。
中原中也深深看著她，眉頭深深鎖著道：“她和你一樣有必須要留在那個世界的理由。”
作為世界的錨點為圓環之理指引方向。
柚杏輕輕應一聲，道：“我明白了。”
她與這個世界的因果線，衍生自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與她所在的世界有特殊的因果，十五歲的羽多野柚杏沒有見過圓環之理，自然不可能是因為答應她成為世界的錨點去往另一個世界。
她被丘比帶去另一個陌生的世界，那裏很可能也是圓環之理無法直接觀測的世界，所以另一個世界的她才會魔女化。
“中也先生見過我的魔女形態吧？”
當夢之魔女不是作為圓環之理的手下消滅詛咒，而是純粹作為一個魔女而行動。
它的破壞力會有多大。
柚杏初步估算把全日本的生物拖入夢之結界，不是什麽大問題。
以夢之魔女的能力完全有可能做到。
畢竟它本身背負著兩個世界的因果線，光是這一點已經足夠它成為強大可怖的魔女。
“它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柚杏歪頭輕靠著夢之魔女，撓了撓它的圍脖毛，轉移夢之魔女的註意力，輕聲道：“就是不知道給另一個世界添了多少麻煩。”
殺死了多少人。
詛咒了多少人。
化身魔女以後的羽多野柚杏是否一直深深陷入絕望之中，無法得到解脫。
“再麻煩也沒有這座城市的黑手黨麻煩。”
她又不知道在鉆什麽牛角尖。
中原中也深深吸一口氣，定定看著她道：“至少以結果而言，是這樣沒錯。”
黑手黨之間發生的鬥爭都是真實的。
公主魔女散播出去詛咒卻沒有真正殺死過什麽人。
要說麻煩，肯定也會有。
但最後做下的惡事，肯定不如黑手黨多。
要是柚杏真的要怨怪什麽，倒不如先來怨怪他。
他好歹還是個正經的黑手黨。
“這座城市的黑手黨，”柚杏不知道中原中也是在安慰她還是在說真話，杏眸對上他的視線，猶疑不定問道：“有這麽厲害嗎？”
不是她看不起黑手黨。
而是黑手黨的力量真的能與魔女做比較嗎？
魔女的詛咒一旦散播出去，標記上魔女之吻，幾乎是無差別傷害別人。
黑手黨好歹不會無緣無故攻擊平民。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身負兩個世界的因果線，她身上的因果線也是因她而起，她魔女化以後的詛咒濃度絕對不可小覷。
夢之魔女的實力與舞臺裝置魔女相當，她們是圓環之理手下最強的兩個魔女。
舞臺裝置魔女沒有得到圓環之理的救贖前，被魔法少女們稱為魔女之夜。
她是從古時候一直流傳下來的魔女，沒有魔法少女可以輕易消滅她的超弩級魔女，敗在她手上的魔法少女都會被吸入舞臺裝置，成為巡游全世界的舞臺裝置的一部分。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魔女化以後，實力絕對不在舞臺裝置魔女之下。
雖說夢之魔女本身的能力，主要體現在意識和精神層面，但以詛咒和魔女之吻誘人入夢，把入夢的人類全部溺死在夢中世界。
想要葬送這個國家，甚至不會讓其他的魔法少女察覺。
另一個世界的夢之魔女沒有得到控制，普通黑手黨造成的危害真的可以和它相比嗎？
柚杏見過的異能者都算不上強大。
她實在無法想象出他們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
其實還有另一種潛在的可能。
另一個世界的魔女沒有詛咒過別人，自然它造成的危害不如普通的黑手黨。
但柚杏幾乎是一個否決了這個可能。
魔法少女之所以會墮落成魔女，正是因為她們的靈魂寶石已經無法再負荷沈重的詛咒，她們要把詛咒全部釋放出來。
釋放出去的詛咒都會化作傷害，傷害每一個她曾經想要保護的人。
夢之魔女標記過的生物，不管是否人類都會陷入夢境世界，深深沈溺於夢的世界。
一直到死亡才會有脫離的機會。
大量詛咒形成的魔女都無法抗拒夢之魔女的力量，沒有自保能力的人要如何在夢的世界清醒過來，擺脫詛咒和魔女之吻的傷害。
她寧願相信這個世界的“普通黑手黨”真的很強，也不會相信魔女不會詛咒別人。
柚杏與夢之魔女一心同體，她知道魔女化是多麽痛苦的事，沒有圓環之理的拯救，絕望和詛咒會一直包繞著她不放。
極致的痛苦之下，它會不斷釋放詛咒去傷害別人。
世界報之以痛，它亦回之以痛。
“你眼裏的黑手黨，到底是什麽樣的？”
勢力遍布整個關東地區，長期受到內務省和各方的警惕戒備、暗殺監視套餐的黑手黨首領中原中也困惑看著她，道：“你不會把路邊的混混都當做黑手黨吧？”
柚杏茫然一下，問道：“有什麽不一樣嗎？”
黑手黨不就是高級混混。
這麽解釋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她肩頭的夢之魔女跟著一起歪頭看向中原中也，兩雙相似的粉紫色眼睛都看著他。
“怎麽可能一樣！”
中原中也克制著想要嘆氣的沖動，突然覺得自己必須要給柚杏科普一下到底什麽是黑手黨。
他側頭看一眼柚杏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投影藝術作品，問道：“這個怎麽辦？要帶回去嗎？”
圓環之理。
魔法少女的神明。
若不是柚杏做出的投影藝術，他怕是不會知道圓環之理不是概念意義上的存在。
他之前只是通過另一個世界的柚杏知道圓環之理，理所當然以為是類似天堂和地獄之類的地方。
誰知道根本不是天堂和地獄，而是神明一類的存在。
“留在這裏吧。”
僅僅看外表看不出是什麽的投影藝術，唯有通過光照才能窺見一絲絲神明的身影。
這不正和圓環之理一樣嗎？
所有的魔法少女都知道她，但真正見過她的魔法少女唯有靈魂寶石已經到達極限的人。
圓環之理就在這裏。
可沒有什麽人能真正看見她。
如果可以，她其實想更多的魔法少女認識到她。
投影藝術表現出來的只是一抹影子的外圍輪廓，無法真正看清神明的模樣。
或許這樣的朦朧與距離，恰到好處。
唯一可惜的是神明溫柔而悲憫的微笑，無法以投影藝術表現出來。
若非柚杏對影子的形態極為熟悉，她也不可能做出這個投影藝術作品。
“神明應該是屬於大家的，”柚杏的靈魂寶石微微一亮，魔力流向鋁片制作的作品，一層淺淺的影子罩在鋁片的表面慢慢隱下去，無聲保護著戰鬥中的少女神明，“中也先生陪我一起去把這個交給展館的工作人員吧。”
把溫柔的神明留給世界。
投影藝術館是對外開放的地方，她不知道會有幾個魔法少女走進這裏，看見少女神明戰鬥的身影。
但就算只有一人也是值得的。
圓環之理並不是單純的概念性存在。
她是一位相當偉大的魔法少女。
柚杏不是圓環之理，她無法許下拯救所有魔法少女的願望，不生半點負面情緒一直拯救所有的魔法少女。
哪怕自己已經傷痕累累也不會放開她們的手。
她希望有更多的魔法少女，可以了解到她的存在。
“請問這個作品要命名為什麽呢？”工作人員以燈光照出少女神明的光影投射在墻上，引起體驗館內的游客嘩然和圍觀。
“《溫柔的少女神明》……”
柚杏的聲音停頓一下，道：“這麽寫就可以了。”
這個名字可能會讓人覺得有點奇怪，投射出來的光影明明是正在戰鬥中的少女，長發與翅膀、衣裙的投影都完整落在圓形的光圈之中，看著與溫柔沒有半點關系。
但柚杏對於圓環之理，最深的感受就是溫柔。
她是至溫柔、至溫暖的神明。
成神是為了魔法少女們、戰鬥亦是為了魔法少女們。
比起什麽堅毅、堅強之類的形容，她覺得溫柔更加合適形容圓環之理。
“請問這個作品，羽多野小姐願意以多少錢出給我們？”投影藝術館的館長搓著手，緊張又激動道：“這個少女神明實在是太美了，羽多野小姐不妨說一個價，我們都是非常有誠意想要的。”
不止館長，其他圍觀的游客都在驚嘆這個投影藝術的美麗。
要不是聊想到這個東西會很貴，他們也會想試著競價。
“……神明是屬於大家的，”柚杏的神情格外的柔和，目光溫柔看著墻上的投影，輕聲道：“我只有一個要求，不知道館長能否答應。”
不需要出一分一厘就能得到《溫柔的少女神明》，館長幾乎樂得不住點頭，道：“請說請說。”
“我希望所有買票進入投影藝術館的人都可以看見她，哪怕以後這家投影藝術館不在，她也可以在別的地方展出。”
“我只有這個要求，萬望能館長先生答應。”
這麽簡單的要求，館長幾乎想也不想直接點頭，拍著胸口向她保證。
他似乎把柚杏當做是什麽清高的藝術家，不取分毫，只想讓世人知道她的能力。
但柚杏不是真正什麽都不懂的少女。
她明白利益之下，可能會有人偷偷盜走作品，轉手賣給有錢的大商人。
就算館長滿口誠懇應下也不能全然相信。
趴窩在柚杏肩頭的夢之魔女視線定格在館長身上，詛咒如絲帶流淌而出，魔女之吻的印記標記上館長。
一旦他違背自己的誓言，他會直接被拖入夢的世界一直做噩夢，直接身體的各項機能徹底衰退至死。
所有妄圖獨占神明的人都會遭到夢之魔女的詛咒。
作者有話要說：
撒嬌貓貓最好命（十二）
緊閉的大門打開，柚柚子喵的兩腳獸回來了。
正準備離開的橘色貓咪一下停住動作，壓低尾巴抖動兩下耳朵，藍色貓眼明亮又有神盯著玄關的方向。
柚柚子喵看看心上貓，再回頭看看玄關。
蓬松的大尾巴一甩，親親熱熱、甜甜軟軟發出嬌嗲嗲的聲音，邁著小短腿跑向玄關。
上次沒有把心上貓介紹給家裏的兩腳獸，這次她要把心上貓好好介紹給兩腳獸，爭取讓心上貓也留下來。
她咪嗚咪嗚叫嚷，得到舒服的摸摸，極其自然昂起脖子。
一點都沒有被欺負的跡象。
中中子喵的擔心是多餘的。
小笨貓在這裏生活很好，要是跟著他離開，指不定要吃什麽苦頭。
她是受到人類兩腳獸寵愛的家養小貓咪，出去外面生活很難適應，可能還會遭到其他貓咪的欺負。
貓咪的群體中有地位高低之分，除去地位最高的中中子喵，他手下的貓咪們都是以前各個街區的流浪貓老大，全都是被他打服以後收入手下的貓咪。
流浪貓的生活不是小笨貓能適應的生活。
見她受到兩腳獸的喜愛，他也可以安心離開。
好歹是他叼過一陣子的貓，要是被欺負了說出去他的名聲也不好聽。
趁著柚柚子喵和兩腳獸撒嬌蹭蹭，他擠出窗戶跳躍著消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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